杨帆和沈沐向狄仁杰看去,只见狄仁杰怒目圆睁,舒阿盛站在一边,向林外招着手。片刻功夫,两个家丁押了一个相貌清秀的小厮走进松竹林,那小厮见了狄仁杰,怯怯地叫道:“阿郎……”
狄仁杰怒声道:“老夫问你,三郎哪里去了?”
清缘嗫嚅地道:“小的……小的……小的实在不知道啊……”
狄仁杰“砰”地在案几上拍了一巴掌,震得杯盘一阵叮当乱响:“混账!还想搪塞老夫!老夫还没死呢,就换了他狄光昭当这个家了?连老夫问你话都敢不讲!”
清缘吓得“卟嗵”一声跪在地上,连声道:“阿郎息怒,阿郎息怒。”
原来,狄光昭未能赴宴,狄仁杰虽然不悦,在两位侧室夫人悄悄解劝下也就不生气了,到底是自己儿子。又是最小的一个,怒气一去,不免又有了些怜惜之意,便让舒阿盛单独准备一桌酒菜给狄光昭送去。
清缘在房里只想着若是有人在外面问起,便推说三郎君休息了,哪想得到竟是舒管家带人抬了一桌酒席来。清缘在房里吱吱唔唔只说是三郎君睡了,但是因为问话的是自家管事。声音不免有些发怯。
舒阿盛哪里相信,他也知道阿郎赐这桌席面,是对小儿子有些怜爱之意。这份心意哪能不送到了,便叫清缘开门,且把酒菜搬进去再说。这一下清缘可慌了手脚。言语之间露出破绽,令舒阿盛大起疑心。
眼见叫门不开,舒阿盛叫人绕到后窗去看,那窗还是虚掩着的,一推窗子正是卧室,里边哪有狄光昭身影,舒阿盛得知狄光昭不在,便喝令清缘开门,清缘这下可不敢再硬顶了,只好乖乖打开房门。
舒阿盛冲进房去。遍寻不着三郎君,便急急赶来回报狄仁杰了。
清缘一见自家阿郎动了雷霆之怒,不敢不说,只得乖乖说了实话。狄仁杰原还以为三儿子老实了两天耐不得寂寞,又溜出去花天酒地了。一听清缘说今日有人聚众“劝进”,狄光昭不甘寂寞也跑去参与了,顿时气得手脚冰凉。
狄仁杰哆嗦半晌,才痛心地吼道:“老夫一世英名,都要毁在这个不肖之子手……咳咳咳咳……”
狄仁杰气得咳嗽起来,狄光嗣和狄光远赶紧迎上去扶住他。狄光嗣一边顺着老父的后背,连声安慰道:“父亲切莫动怒!”扭头又向清缘喝道:“好狗才!还不快说,他们几时劝进?”
清缘一看阿郎气成这般模样,也不敢再回护自己侍候的少主人了,慌忙答道:“未时!小的打听到,他们商定,於未时赴则天门劝进!”
狄光远抬头看看天色,对狄仁杰道:“父亲息怒,或许还来得及,孩儿去把他带回来!”
杨帆道:“光远兄,小弟与你同去!”
狄光远道:“好!咱们马上走!”
狄仁杰咳了几声,脸色胀红地挥手道:“你们骑快马去,务必要把这个不肖之子给我抓回来,绝不可让他参与劝进!”
狄家养了几匹好马,杨帆和狄光远各乘一匹,匆匆离开狄府,打马如飞直奔北城。
二人一路狂驰,过了天津桥头,远远就见数千人正拥往则天门。今日请愿的只有不到千人,可闻讯赶来看热闹的却不只三四千人,如许之多的人马浩浩荡荡直往则天门拥去。
则天门守军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急急发出警讯调拨援军,宫城守军一个个刀出鞘,箭上弦,摆出了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狄光远一见大惊,道:“这么多人,三教九流,龙蛇混杂,咱们上哪儿去找老三?”
杨帆道:“三公子是狄公之子,恐怕他们看重的正是三公子的这个身份,如果是这样的话,三公子应该是个头面人物!”
狄光远被他一言惊醒,道:“不错!咱们走!”
二人打马如飞,向最前方追去。
再往前去,便接近了宫城,未得天后特许,是不准在此驰马的,闻讯聚拢来的御林军一见竟有人策马而来,立即挺矛相拦,组成一道枪林,中间一名伙长按刀大喝道:“站住!谁敢宫城驰马,不想活了!”
杨帆和狄光远都是从酒宴上来的,穿着一身便装,狄光远取出鱼符急急一亮,喝道:“奉宸卫郎将狄光远在此,谁敢拦我!”
那守军伙长却丝毫不给面子,白眼一翻,冷斥道:“这里是宫城!将军可有天后特许宫中骑马的敕令?”
杨帆取出百骑鱼符向他亮了一亮,喝道:“让开!”
那伙长一瞧“百骑”两字,急忙侧身一挥手,手下十余名小校“唰”地一下收了长矛,避开一条道路,二人一提马缰,“哗愣愣”地冲了出去。
“在那里!”
二人追到最前面,果然一眼就看见了狄光昭,狄光昭就走在侍御使傅游艺身后的那群人之中,他前几天挨了老子好一顿修理,屁股上有伤,走路姿势一扭一扭的很怪异。所以比较显眼,杨帆二人骑在马上居高临下,一眼就看到了他。
狄光远咬牙切齿地就要兜马绕到最前去,杨帆心中一动,急忙拦住他道:“狄兄且住!你我这样冲上前去,所有人都会注意到咱们。眼下不会有人理会,回头人家说起这里情形。一旦问清三郎君的身份,不免还是要给狄公丢脸,你我下马。混进人群,悄没声儿地把三郎君劫下来便是!”
狄光远关心则乱,被杨帆这一提醒。才想到果然不宜直接策马拦到最前面去,连忙答应一声,翻身下马。
两个人本就是一身便装,这些鼓噪而来的百姓三教九流,哪儿的人都有,除了领头的傅游艺和元书和尚,他们大部分人不清楚其他人的身分,根本不知道杨帆和狄光远这两个人是干什么来的。
二人混进人群,便快步往前赶去。这时劝进的队伍眼看就到“则天门”前了,门卫士兵用盾和刀架起一面巨大的盾墙。一个小校按刀站在前面,杀气腾腾地叱道:“站住,再近一步,格杀勿论!”
傅游艺双手一举,制止了行进人群的脚步。独自上前三步,激动得满面红光,声音发颤地道:“臣……侍御使傅游艺,率洛阳官民、各地百姓共计九百余人,联名上书请愿,恭请天后。顺从天心民意,登基称帝!”
狄光昭站在人群中看着他,羡慕的眼都红了。他虽然属於劝进头面人物之一,可之一和唯一,那可是天渊之别。傅游艺捧着名册站在最前面,他就是首倡,一旦太后登基,他的功劳……
狄光远正嫉妒地想着,左右突然闪出两个人来,左边那人挨近了他,一手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一拿他的肩膀,好象熟人似的,笑嘻嘻地往回退了一步。狄光昭只觉腰杆儿被一只铁箍似的手臂箍着,肩膀被人拿住,半边身子发麻,被人往人堆里一拖,不禁又惊又怒。
他刚要张口呼喊,右边那人已然转到他面前,目欲喷火,低声厉叱道:“三郎,你若想自绝於狄家,那你就喊!”
狄光昭一看二哥那眼神,吓得心中一寒,竟然不敢应声,略一冲疑的功夫,便被二人迅速往人群后面拖去。
傅游艺站在最前面,浑然不知身后发生的事,他把手中厚厚一摞既有名字、又有手印、还有只画个十字的名册高高举过头顶,迈着八字步稳稳地又向前走出三步,膝盖一弯,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用尽全身气力,大吼道:“恭请天后,登基称帝!”
后面那些人都抻长了脖子看着他的动作,一见他喊出这句话,立即纷纷跪倒,高呼道:“恭请天后,登基称帝!”
只是这些人事先不曾演练过,前边的跪下就喊,后边的看见前边的跪下了才刚刚开始下跪,所以这呼喊声一点气壮山河的气势都没有,你一声我一句的喊得有些混乱。
那扶刀的小校见状退了两步,猛一挥手,大喝道:“尔等候着,不得妄动!”说完霍然转身,高声道:“速报天后!”
这时候,杨帆和狄光远已经拖着狄光昭闪出了请愿人群,穿过看热闹的百姓,寻到了他们那两匹马,背对则天门,向远处行去……武成殿上,早在宫里等候消息的武承嗣和武三思都出现了,正兴冲冲地向武则天禀报着各界百姓促请天后登基称帝的消息。
“嗬嗬,荒谬,真是荒谬。朕是女儿之身,又是大唐太后,好端端的做甚么皇帝,难道还能抢了儿子的江山不成?”
武则天失笑着对上官婉儿道:“婉儿啊,你说这些人是不是糊涂透顶。”
上官婉儿轻笑道:“百姓质朴,只想着天后对他们好,就盼着天后做天下名正言顺的君主呗。”
武则天颜色一霁,武承嗣赶紧道:“是啊,待诏这话说的对,还有远从长安赶来劝进的百姓呢,天后称帝,是民心所向啊!”
武承嗣不甘落人后,忙也迅速地接了一句:“天宫寺的元书方丈也领着许多僧人来了,元书说,天后您是弥勒转世,理当为阎浮提主,一统天下!”
武则天似笑非笑地道:“阎浮提主,一统天下?嗬嗬,这老和尚也来凑热闹!”
武则天挥了挥手,淡淡地道:“劝进书接进来,留中吧。叫他们回去各复各业,好生做事,不要再听人蛊惑,到宫前来闹事了。”
武三思一呆,讶然道:“天后,这……这是民心所向啊!天后拒绝百姓所请,会让天下百姓失望的!”
上官婉儿睨了他一眼,眸中微微闪过一抹轻蔑:“蠢货!就算是先帝驾崩,遗诏指定的太子,还要百官一请二请三请,才肯登基就位,天后若是这么迫不及待地答应了,岂不轻薄了自己的身分,这都不明白!”
果然,武则天的神色冷淡了一些,吩咐道:“按朕的吩咐去做!”
武三思一见不敢再劝,连忙应道:“喏!”
武三思转身刚要走,武则天又追了一句:“那傅游艺虽然胡闹,一番心思却是为国为民,嗯……你去传旨,傅游艺特进一级,晋为五品,叫他以后好生做事……父亲……”
狄光昭被狄光远和杨帆带回狄府,看到满面怒色的老父,一张脸都唬得白了。
狄光远对父亲简单说了说如何把他带回来的情形,狄仁杰听了怒视狄光昭良久,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黯然挥手道:“把他带下去看管起来,明日就送他回太原老家,看守祖祠去吧!”
狄光昭一听大惊失色,连忙哀求道:“父亲,孩儿知错了,父亲,您就饶过孩儿吧!”
狄仁杰痛心地道:“带他下去!”
狄光远一见父亲如此模样,赶紧拉了三弟就走,狄仁杰仰天长叹一声,复向杨帆长长一揖,喟然道:“贤侄啊,老夫今日可是多亏了你啦!”
杨帆赶紧避到一旁道:“伯父这可折杀杨帆了,不敢当,实不敢当。”
狄仁杰道:“你救老夫一命,老夫虽然感激,却还不是太放在心上。可今日你救了老夫的名节,这份恩义之重,老夫怎能不铭记在心?”
狄仁杰看着杨帆,只觉他年轻有为,恭谨守礼,又能义救黑齿常之幼子,品格高尚,对比自家三郎,不禁更是感伤。他轻叹一声,对杨帆道:“二郎今年多大年纪?”
杨帆道:“小侄刚刚十八岁!”
狄仁杰温和地道:“嗯!再过两年才算成人,你在洛阳没有亲人长辈,这‘及冠’之礼,到时就由老夫为你主持可好?”
这句话一说,那就是要把杨帆当成自己的子侄来栽培了,杨帆喜不自胜,连忙施礼道:“小侄求之不得!”
“好,好极!”
狄仁杰哈哈笑道:“那老夫要为你好好想一个表字了。”
他踱了几步,抚着胡须想了一想,忽尔转身,对杨帆道:“元者,大也;芳者,高洁。老夫就送你一个表字----‘元芳’,你看如何?”
第二百零四章 初九成亲日
多谢伯父赐牢!”
在杨帆看来,狄仁杰赐的这字确实不错,比他师傅张暴那儿戏般的“星驰”之名可要强上许多了,哪能还有推辞的道理。
站在一旁的沈沐脸上微微掠过一抹怪异的神色,随即微笑道:“狄公对二郎如此器重,可喜可贺啊。嗬嗬,沈沐也是狄公的晚辈,今后咱们就更亲近了,还得多多走动才是!”
杨帆笑道:“小弟与沈兄一见如故,以后自当常常往来!”
因为狄家出了这档子事,狄仁杰心中不快,杨帆和沈沐作为客人不便久留,再聊几句便向狄仁杰告辞。狄家长子狄光嗣把二人送出府去,杨帆和沈沐互相一问,原来沈沐住在洛阳城南五里庄,杨帆却是往北走的,二人便在路边告辞,各奔东西。
沈沐登上车子,便对杨雪娆轻笑道:“狄老头儿大概是看出我有招揽杨帆之意了,赐字?哼!这是告诉我,他也相中了杨帆,叫我少打杨帆的主意呢。”
杨雪娆道:“那你还当着他的面说要跟杨帆交往?不过就是一个侍卫罢了,难道你还真要跟狄公争?”
沈沐微笑道:“咱们在军中还真没有什么得力的人,杨帆如今虽只是个小小侍卫,可是凭他积攒下来的那些人脉,不给他机会便罢,只消给他一个机缘,一飞冲天又有何难?这个人,一定要争!”
他往靠背上一倚,悠然道:“傅游艺劝进了,天后登基在即,等她登基之后我就要亲自去一趟陇右,在此之前我得找个机会跟杨帆好好谈一谈。年轻人嘛谁不是热血jī昂,怎么可能象狄公那样沉稳。狄公送他一个表字,沈某便送他一个前程,你说他会怎么选?”
牛车吱呀吱呀的一路向南行去。
出了城门,过了扩城河,沿官道行出三里,拐上了五里村的小道……
九百人请愿,促请天后易国号,改制称帝。
这个消息把一直以来尽人皆知,但都是只敢私下议论,不敢公开品评的这层窗户纸彻底捅破了一时议论天后登基的声音甚嚣尘士。
尽管武则天把请愿书留中不发,但是侍御史傅游艺随即就升官了,由“从六品下”连升三级升为“从五品上。”这个讯号再明显不过。从这一天起每天都有大量的请天后正天位改制称帝的奏章和民间的请愿书送到武成殿。
接着,僧人们也开始请愿,并广开法会,向信徒们大肆宣扬。没多久,道人们也沉不住气了,眼见道家有进一步被打压的可能许多道门子弟也抛弃了太上老君的“李姓本家”李唐宗室,加入到劝进的行列中来。
最后,一些李唐皇室成员也不敢不表态了,在千金公主带头张罗之下,一些李唐皇室的旁支偏系也纷纷以李唐宗室子弟的名义请求天后登基了。
然而,身处这场风暴中心的武则天却始终不为所动!
一些重要的朝廷重臣还没有表态,四夷番邦的小国君主还没有表态,当今皇帝李旦本人还没有表态……,所以,她依旧在等待,很耐心地等待着。
时间过的很快,很快就到了太平公主成亲的日子。
消息传开,并没有在朝野引起太大的轰动。
洛阳之花、大唐公主中的公主“”太平公主再嫁,这样的花边新闻本来是最受百姓们瞩目的,但是现在充斥於坊间的,都是天后乃弥勒转世,天下很快就要姓武的传闻,大唐公主下嫁武氏,只是助长了这一消息的传播。
杨帆也听说了太平出嫁的消息,这才知道她的出嫁之期竟与马桥娶妻的日子是同一天。听到这个消息,想到太平对此番出嫁的态度,杨帆不禁暗暗叹息。
对太平公主,他的印象并不坏,但他更清楚,他不可能与这位公主殿下有什么交集。他更不可能因为同情,而与这位公主媾和私情。让他成为太平背后的男人,充当太平春闺寂宾的时候聊作排遣的玩物,大好男儿岂屑为之?
至於让太平成为他的女人,那就是纯粹的痴心妄想了。太平皇室贵胄,那种高傲是深入她的骨髓的,婉儿如水,可以视夫如天,太平却永远不可能变成婉儿。她纵然喜欢他,骨子里也不可能做到平等尊重地对待,做一个温婉的小妻子。
再者,他有什么能力阻止武则天嫁女?他想迎娶婉儿尚且难如登天,更何况是一位公主。即便他有资格迎娶公主,那又怎么样?武攸暨比他更有资格,可武攸暨是什么下场?这位人人以为幸运,其实不幸之极的驸马爷武攸暨府上的消息早在民间传开了。
他那结璃於患难之中的妻子因为公主要下嫁而被毒死,他那两个亲生儿子被族谱除名,改作他姓,背井离乡逃往异地。就连他那个小女儿,都因为生怕太平公主看着碍眼,莫名其妙来个“暴卒。”而赶紧找户人家嫁出去了事。
武攸暨是位高权重的内卫大将军,武后的亲侄儿,马上就是皇族的一员,尚且落得这般下场,这等杀妻灭子的驸马,除了利欲熏心、良心尽丧之辈,谁愿去做?上元夜那一个吻,就像一个无痕的春梦,如果它曾在杨帆心中荡起过一丝涟漪,这丝涟漪业已平息…”
初九这天,因为太平公主出嫁,整个皇室都要参加这场隆重的婚礼,所以警卫任务特别繁重,所有的侍卫这一天都要当值,更何况杨帆这天本来就该当值,不过他已提前向旅帅许良告假了。
杨帆原还担心许良不肯许假,哪知他只一提,许良就很痛快地答应了,令杨帆对许旅帅格外地产生了几许好感。他却不知,这是因为上官婉儿一个巧妙的暗示,在许良心中,已根本不把他当成一个侍卫看待的缘故。
婚礼当於黄昏时正式举行,刚过了晌午,杨帆就回到营房换了便装,准备离开宫城。当他行经洛城殿的时候,婉儿突然带着两个宫娥迎面走来,一眼瞧见杨帆,婉儿便站住了脚步,对那两个宫娥吩咐道:“你们先去吧!”
两个宫娥答应一声,闪身进了洛城殿。御道上时而还有宫娥太监忙忙碌碌地来往着,杨帆不便有所表露,只能像普通侍卫一样,向上官婉儿行了一礼,这才低声唤道:“婉儿”
上官婉儿轻声道:“郎君这就要去马桥家里了么?”
前两日幽会的时候,杨帆曾对她顺口提过一句今天要去马家贺喜,不想她如此繁忙,竟还把一个不相干的小人物的事情记在心里,只因为这个人与自己有关系,杨帆心里一暖,轻轻应道:“是。”
上官婉儿瞧瞧他手里,问道:“你就这般空着手去么?”
杨帆道:“你也知道,我不擅买东西的,若是随便划拉些东西,未必适合作为成亲的贺礼。反正嫁娶双方对我来说都不是外人,我只揣些钱去就成了呗。”
婉儿娇嗔道:“男人就是粗心,成亲是一生的大事,哪有这么随便的。就算马桥跟你一样大大咧咧的,人家江姑娘可是个女儿家,她当你是自己兄弟,想必不会责怪你,却终究是一个遗憾。
再说,你与化们关系亲近,让旁人看着,也会觉得你不把他们当一回事。婉儿已经帮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啦,你到了天津桥头,去右首第一家头面店里去取就好,你对掌柜的说是郑氏家里派来取包裹的,那店主就会给你。”
杨帆讶然道:“婉儿,你这般忙碌,竟还帮我惦记着此事。”
婉儿白了他一眼道:“你我又非外人,说这般见外的话。
你不是说那马桥如你兄长,江姑娘如同亲姊么,这样算来,马桥就是婉儿的大伯,江姑娘就是婉儿的嫂嫂,婉儿岂能不表表心意。”
说到这里时,她嫩白如蛋清的脸蛋上不禁浮起一抹羞红,杨帆感动地道:“原来…”你是特意在此候我的?”
婉儿腼然道:“哪有,今天那么忙……”我只嘱咐了一声,叫小蛮帮我注意着你的,听说你要出来了,才特意来迎一下。你是男人,我料你也不会想到这些琐事,这些事情本就该婉儿帮你操心的。”
她往远处瞟了一眼,对杨帆道:“好啦,我今日事情实在太多,就不跟你多说了,郎君且去,记着,可不要喝醉了。婉儿……。”
她含情脉脉地瞟了杨帆一眼,从他身边翩然而过,抆肩而过的刹那,小小声的一句羞怩的话才飘入杨帆耳中:“婉儿盼着有朝一日,为郎置办自己的嫁妆呢!”
杨帆回身望着婉儿闪进洛城殿的倩丽身影,心中满是爱意,他真想就在这里把婉儿紧紧地抱在怀里,向所有人骄傲地宣告:“这是我的女人!”
宫里披红挂彩,走出宫门,身着彩衣的盛大送亲队伍早在宫门前排列的整整齐齐,杨帆绕过列队等候的仪仗队伍,走过天津桥头,第一家店铺正是一家首饰头面店。那掌柜的听他说是郑氏府上派来取东西的,赶紧把客人寄放的包裹取了来,叫他当面点收清楚。
婉儿给杨帆准备的贺礼很用心思,在合乎杨帆身份和财力的基础上,精心挑选了几样适合贺礼。当然,她所选之物也是合乎成亲双方身份的,如果给他们送一套金质酒具,那他们除了拿去换钱也没别的用处了。
婉儿准备的礼物都很用心,头面首饰、绸缎布匹,男女袍服等等,像代表出轨的鞋子、婚姻破裂的镜子,喜事不谐的扇子等物是绝不会有的,杨帆不懂这些规矩,若真让他自己去采买,还真没准会买样不吉利的东西送去。
杨帆点收清楚,重新打成包裹背在肩上,行经太平公主所居的尚善坊时,就见坊门处业已挂起了大红的丝绸,坊门大开,有兵丁把守,不许闲杂人等出入。
大唐只有公主府,并无驸马府,武攸暨尚公主,是要入住公主府的,他只要空着两只手,搬去公主府就行了。
杨帆背着包袱,向那坊门深深地望了一眼,挺起胸膛,向修文坊走去!